撰文/ 颜霜霜

　　这场国乐演出，一开始就注定不同寻常。当代中国最具创新意识的导演王潮歌以“一元”报酬执导，由当今中国最具民族代表性的中央民族乐团演出;第一次为演奏家们加入独白，引入剧情;演出创造性地从国家大剧院的通道上开始……这些噱头已经让《印象·国乐》赚足了眼球。我却只想说一个细节：坐在观众席，透过舞台反射出的点点光，看到周围很多观众都和我一样在擦拭眼角。

　　王潮歌

　　她是当代中国最具创新意识的导演，她与张艺谋、樊跃联手打造“印象系列”，开创了中国“实景演出”的先河，人称“印象铁三角”。之后独自导演了《印象·平遥》《印象·国乐》等，《印象·马六甲》也在筹备当中。

　　有人说，能打动小孩的演出才是成功的演出，《印象·国乐》做到了。演出结束后，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一直在哭，王潮歌问怎么了?小男孩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马云的小女儿也去听了，结束后跟王潮歌说：“听见鸟叫声，我怎么有点想哭?”王潮歌究竟用什么方法，让大家在这场音乐会里，被一种巨大的感动包裹?

　　“演奏者是音乐的主人，也是有生命有故事的人。”

　　让演奏家开口讲故事

　　“您是谁?是做什么的?您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听音乐会吗?在今天，在这个时代，您需要听一场音乐会吗?……”一开场，指挥家就和观众来了一场直指人心的对话。“真是奢侈，这一切真是奢侈!在今天，在这个匆忙紧张、急切浮躁的时代，您居然可以来这里听一场音乐会!这是一种奢侈!”

　　其他演奏家也陆续登场讲述各自的故事。中阮演奏家冯满天无比激动，像孩子一样在台上高喊：“我发誓，我冯满天，将永远自豪地告诉您，我是弹中阮的!”笛子演奏家王次恒深情在台上表白：“笛子，要么不吹，要吹就是一辈子!”这种表达，让演奏者不再隐匿于乐器背后，而变成了有生命有故事的个人。王潮歌认为，乐器本无声，声音是演奏者用手指和感情拨动出的，他们才是音乐的主人，观众有权利去了解他们，这种呈现出厚重和灵动的音乐才会真正动人。她想让这些执著的民乐演奏家得到应有的尊重和敬意，“我真想给每位演奏家做一台这样的演出 ……可惜我只能给他们每人五六分钟。”

　　“音乐的美，在于不经意之间。”

　　谁说演出一定要在剧场?

　　享有世界声誉的小提琴家乔舒亚·贝尔，曾在繁忙的纽约地铁口演出，却一再被赶着上班的白领们忽视。这次，王潮歌特意让表演从剧场外的通道上开始，观众途经大剧院售票处、通道、咖啡厅时，都会看到演奏家们身着华服在演奏。一旁的指示牌介绍了每位演奏家的姓名和他们弹奏的乐器。这种类似行为艺术的设计试图告诉人们：音乐无法替代你为生计奔波的步伐，却可以流淌在你身边，让心停靠稍息。

　　最为打动笔者的，也是马云女儿最为感动的一段：演出中指挥家转过身来，做出“嘘”的姿势，左手轻轻一抬，观众席的左上方突然出现鸟鸣声;突然一收，声音戛然而止;往右一指，观众席的右上方也突然出现鸟鸣声;抬高一点，鸟鸣声大一点……一时间鸟鸣声在观众席错落有致，此起彼伏。最后汇聚到一起，让台下的观众们有如置身于一片万鸟齐鸣的丛林中。用王潮歌的话说：“音乐就在身边，音乐无处不在。我就是想让人发现，音乐会原来可以是这样!”

　　“我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也有殿堂级的民族音乐。”

　　坚决不用经典!

　　很长时间以来，大众给民族音乐固定出一种僵硬的表情，王潮歌说，她想做的就是破除这种“规矩”。“别以为节日里超市放的《喜洋洋》就是民乐了。民乐、国乐是要焚香静气、穿上华服来演奏的。我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也有殿堂级的民族音乐。”

　　王潮歌说，她不愿意看到，五千年的传统文化因为外来文化而退守。从小就有“民乐情结”的王潮歌，“文革”时，她的父亲一度想轻生，后来正是靠亲手削的泡桐木中阮，才支撑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怀着这份“民乐情结”，王潮歌以一元钱酬劳接受了中央民族乐团的邀约。在《印象·国乐》的音乐创作中，作曲家姜莹也是以当代人的体悟，重新创作，赋予民族器乐一种高贵、时尚、且如诗般浪漫的气质。

　　8月、10月，《印象·国乐》已经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多场，明年1月还将再度演出。除北京外，也曾在杭州演出，并准备进行全国巡演，为国乐正名。

　　对话 王潮歌 L=《LIFE》 W=王潮歌

　　L：您创造性地让演奏家开口说话，对于他们的独白您曾做过哪些努力?

　　W：事先会一一沟通，聊他们的身世，对音乐、对这份事业的理解。然后开始写，再沟通，再改，一直写到他们觉得合适。困难的地方在于给他们信心，很多演奏家最开始不认为自己是可以表演的，而现在，他们都开始迷上表演了(笑)。

　　L：有人说虽然欣赏这种方式，但是演奏家的语言表述毕竟不太专业，有些独白让人出戏。您怎么看?

　　W：我跟他们说了，不要求任何技巧，只要真实，只要真实就可以!

　　L：有些演奏家在台上深情高呼，甚至留下眼泪，这些您有设计过吗?

　　W：没有，完全没有。他们是真的激动，有些甚至激动到台上哭完，台下接着哭。比如指挥家演出之后，激动地说，他现在真的相信，语言和指挥棒是相通的了。

　　L：除了我们看到的这些，有哪些您想传达的理念是潜藏在音乐里的?

　　W：民乐真的美，美得不容忽视。但音乐作为一种语言，更需要跟随时代，表达时代的情感。没能得到传承不能单纯责怪年轻人。最近姜莹还来找我，说想把乐谱修改得再现代一点。我们做那么多的努力，不过是想告诉观众，国乐也是时尚的，甚至能吸引现在最时尚的一群年轻人。

　　L：1月份的演出和现在的表演相比会有什么变化吗?

　　W：内容没有太多调整，关于敦煌的乐器会有更多的介绍。比如箜篌、筚篥这些那么美的乐器是怎么来的，出自哪个窟，我想对乐器的普及做更多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