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赏析
东汉末年就有了关于《广陵散》—曲的记载。魏、晋以来,除见于琴的独奏之外,还使用琵琶、笙、笳等乐器演奏。《古今乐录》引张永《录》云:“又有但曲七曲:《广陵散》、《黄老弹》、《飞(龙)引》、《大胡笳鸣》、《小胡笳鸣》、《鹍鸡游弦》、《流楚窈窕》并琴、筝、笙、筑之曲”(《乐府诗集》卷第四十一)。可见,在南北朝时期,《广陵散》也是相和曲目之一。它的曲调保存在琴谱之中,在隋唐时代经过李良辅、吕渭等人的不断加工丰富,从三十三拍、三十六拍,逐步发展为现有的四十五拍。以后演变为两种谱本,见于明代的《神奇秘谱》和《西麓堂琴统》等谱集。
从现存《广陵散》的传谱,可以清楚地看出,它的题材内容源于古代的《聂政刺韩王曲》。因为谱中有着:《井里》(即聂政的故乡)、“取韩”、“冲冠”、“投剑”、“长虹”等分段标题。琴曲中一曲多称的情况是很多的,愈是广为流传的琴曲,愈有多种名称。象《聂政刺韩王曲》这样的名称,它鲜明地掲示出刺杀君王的命题,在君权神圣的封建时代是很难见容的。于是一些文人借口求“雅”,而改易曲名。在历史上它曾被称之为《报亲曲》(《琴书大全》),意思是为父亲报仇。而《广陵散》则隐蔽了它的内容,意思是流传在广陵(今江苏扬州)地区的琴曲,“散”即操、引、曲的意思。
名称尽管更易,内容却仍然是歌颂一个普通劳动者——聂政,赞美他对残暴的韩王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反抗斗争。因而这首琴曲,经常遭到历代的封建卫道者们的攻击和责难。唐代的陈拙曾拿着乐谱向孙希裕求教,竟然被孙希裕烧掉了乐谱,还说什么:“吾不欲传者,为伤国体也”(《琴史》)。陈拙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还是另找梅复元学会了此曲。可见,尽管受到了压制,仍然阻止不了人们对此曲的喜爱。由于琴家非常推崇《广陵散》,宋代的朱熹对此极为不满,他说:“琴家最取《广陵散》操,以某观之,其声最不和平,有臣凌君之意”(《琴书大全》引《紫阳琴书》)。他特别攻击了乐曲中表现出来的“愤怒燥急”的情绪。同样,明初的宋濂也在《太古遗音》中大骂这种“愤怒燥急”的情绪“不可为训,宁可为法乎愤恨之情溢于言表。这些叫骂声却从反面证实了《广陵散》的思想价值。
《广陵散》的政治倾向是如此鲜明,看来正是因为这样,嵇康直至临刑之前还要把它再弹奏一遍,借曲中的愤怒之情,抒发胸中的不平之气。因此,人们总是把《广陵散》和嵇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甚至误以为就是嵇康的创作。在这方面唐代的韩皋走得最远,他认为《广陵散》一曲,是表现魏晋时期毋丘俭等人反对司马氏,在广陵地区败散一事。关于这些附会的说法,已经有人根据大量材料加以批驳,还原了历史的本来面貌。《广陵散》是历代相传的著名琴曲,嵇康在推广和发展此曲中可能有较大的贡献,但还不是他的创作。
嵇康在《琴赋》中列举许多当代流行的琴曲中,居于首位的就是《广陵止息》他对此曲的推重,一则是因为它表达的悲愤之情足以引起自己的共鸣;再则也是和琴曲在艺术方面的卓越成就分不开的。《广陵散》有着规模宏伟的曲体结构,全曲四十五段又分为: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个组成部分。每一部分都有其不同的作用。现顺序介绍如下:
开指共一段,它是全曲的先导,一开始就综合展现了两个主题音调的雏型。
小序共三段,各段以相似的结构引出正声主调的雏型。
大序共五段,首段小引之后,二、四两段都以压缩了的开指中的曲调展现。它和后来的正声主调已经非常接近了。
接着分别进入带有感叹意味的低音曲调。
它是乱声主调的移位,到了大序的尾声,才初次呈现出乱声主调。
经过开指一段、小序三段、大序五段这样的逐层酝酿,逐步扩大规模,为全曲的主体部分——正声的出现作了充分准备。
正声共十八段,首段小引和大序近似,从第二段到第六段集中出现正声主调。第二段中初次呈现。
接着在第三段中移高模进。
第四段中把前两个曲调合并稍加变化。
经过第五段的对比,到第六段再现了开始时的主调形式。这几段形成起、承、转、合的关系。由于这几段速度还不太快,又多用泛音呈现主调,所以《琴书?止息序》中认为:表现了“怨恨凄感”的情绪。
接着,出现了三次大的起伏。除一些过渡性乐段之外,主要表现在如下几段:
第八段转入下属调的征调式,徐缓而低沉的按音具有缅怀沉思的效果:
第十段和第八段形成情绪上的鲜明对比。第十段主要在演奏上使用了猛烈的“拨剌”手法,连续而急促地奏出气势磅礴的乐句,形成声势夺人的髙潮。《琴书?止息序》所说:“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战斗气氛,可能即指此而言。
第十三段由华彩性的泛音演奏,导入壮阔豪迈的撮音(双声)曲调,确如《止息序》所说的:“怫郁慷慨”,大有不畏强暴,宁死不屈的气慨。
经过以上三次转折,在第十六段以昂扬的气势,再现了正声主调。
最后,象大序一样,仍以乱声主调作尾声。
乱声十段和后序八段,这两部分的结构相似,各段都较短小,并多以乱声主调结束,颇象是回旋曲,具有热烈欢腾的效果。所以古人有“至乱声而愈觉痛快”(《攻愧集》)的感受。特别是在乱声第三段中,变形再现了正声主调,句尾的低音“拨刺”,有如大锣、大鼓奏出了振奋人心的凯旋曲。
全曲贯穿着两个主要曲调:正声主调多在乐段之首,每次出现都有所变化;乱声主调多在乐段之尾,基本上以相同的形式再现。由于有了这两个主调的配合使用,使规模宏大的乐曲,在波澜壮阔的变化中,保持了前后的统一。
全曲以正声为主体,深入细致地表现了轰政的思想情绪从怨恨到愤慨的发展过程。正声之前各部分为酝酿准备,表现作者对聂政命运的同情和感叹。正声后各部分是正声的延续和发展,表现对聂政英勇事迹的赞美与歌颂。这三大组成部分大体相当于相和大曲中的:“艳”、“曲”、“乱”三个部分。其中“乱”的渊源更古,先秦时代的乐舞、楚辞以及汉赋等形式中都以“乱”为结束。于此可见,《广陵散》的音乐形式,^我们了解古代音乐,提供了极可宝贵的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