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情”表现篇之四 分寸感
选自蔡松奇、蔡幸子编著“钢琴宝典”
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中,这样描写其东邻之女的美: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新疆有首情歌“阿拉木罕”唱道:
阿拉木罕怎么样?也不肥来也不瘦,
阿拉木罕怎么样?也不高来也不矮。
以上两例是赞美她们的身材、肤色、体态适度,恰到好处。恰到好处才是美,而过分或不及则都不美。
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如粤菜烹调中“无鸡不成宴”的鸡,宴席最后一道“年年有余”的鱼,要做成香滑可口,不能太“老”,又不能太“生”,其关键便是火候的大小及烹调时间长短恰到好处。
美是恰如其分,恰到好处,这是人们在长期审美经验中所认识的美的法则之一。许多哲学家、美学家也持这一看法,如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大希庇阿斯篇”中就曾提出:“美就是恰当”;17世纪法国哲学家笛卡儿也说:“美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协调和适中。”中国的艺术家也很看重这一美学法则,如刘勰在“文心雕龙”“夸饰篇”中说:“使夸而有节,饰而不诬,亦可谓之懿(美)也。”宋代画家郭熙也说:“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烟霞锁其腰则高矣。水欲远,尽出之则不远,掩映断其脉则远矣。”任何事物都是质和量的辩证统一,都存在一个特定的量的限度问题,一旦超过了这个限度,性质就会转化。美的事物就是量最适度的事物,量不适度,特别是超过了限度,就会转化为丑。
艺术中的分寸感指艺术家在创作或表演时应掌握好恰如其分的敏锐感觉。分寸感对于艺术创作有着重要意义。它实际上是艺术表现形式与被表现的内容之间的结合是否统一、谐调和合理的问题。恰当掌握好分寸感的作品,亦即形式与内容统一谐调的作品,才能获得最佳的艺术效果。分寸感在音乐表演中同样显得非常重要,如何做到演奏上的“不温不火”,恰如其分,准确传达出作品的神韵,给听众以艺术上的真实感,这是演奏者的职责。分寸不当,必然失真,失真也就失去了艺术之美。“琴书”上有云:“兴到而不自纵,气到而不自豪,情到而不自挠,意到而不自浓。”就像蕊中兰chai,不馥而馥,那才是神妙的艺术境界。著名音乐评论家李凌在谈到声乐演唱艺术时,强调适体与适度、准确与恰当的问题,大凡优秀的歌唱家都能剖析毫厘,拿准分寸。他认为声情不足与夸饰过度,都是声乐演唱艺术上的大忌,贵在一个“准”字。
在钢琴创作与演奏上肖邦达到最完美的境界。李斯特说:肖邦不能容忍“奔放”、任何“过分”。这是表现在他的创作的各个方面,包括钢琴风格在内的美学原则。在他的钢琴风格中丝毫没有过分的地方。肖邦向来没有失去过分寸感,不论是写灿烂辉煌的“A大调波兰舞曲”或是写织体非常清淡素雅的“c小调前奏曲”,他都很有把握地找到唯一适合于表现他的乐思的音响。肖邦所写的音乐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甚至在音响丰满的a小调练习曲OP.25No,11中都不能漏掉一个音,更遑像 f小调练习曲(参见“钢琴分级教程” 曲67)或F大调前奏曲那样清彻柔和的音画了。#p#分页标题#e#
那么,如何才能使钢琴演奏具有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呢?一日加法,二日减法,这是有一定的针对性的。没有掌握好分寸感的演奏分两种情况:一是表现不足,二是表现过火。前者不能表达内容的深刻性和丰富性,显得呆板苍白,缺乏激情;后者超越作品内容提供的可能性,显得过分和做作。我们曾经介绍过音乐是由13种表情元素装配而成的。加法是针对表现不足的演奏,我们要设法增加各种表情元素的分量;减法是针对过火的演奏,我们要设法减少各种表情元素的分量。至于该增多少,减少多少,应在“稍微”两个字上下功夫。勃留洛夫替一个学生修改习作的时候,只在几个地方稍微点了几笔,原本拙劣而死板的习作立刻变得生动活泼了。一个学生说:“看!只不过稍微几笔,一切就都改变了。”勃留洛夫说:“艺术就是从这稍微两个字开始的地方开始的。”他这句话正好说出了艺术的特征,说出了分寸感的真谛。
俄国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对”稍微”的说法也推崇备至,他说:”所有一切艺术都是一样:只要稍微明亮一点,稍微暗淡一点,稍微高一点,低一点,偏右一点,偏左一点(在绘画中),只要音调稍微减弱一点或加强一点,或者稍微提早一点,稍微延迟一点(在戏剧艺术中);只要稍微说得不够一点,稍微说得过分一点,稍微夸大一点(在诗中);那就没有感染力了.。”中国古典文学创作也流传着许多佳话美谈。如贾岛“推敲”的典故,“吕氏春秋”中一字千金的故事,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写作轶事,以及众多的“一字师”的趣事等。真是一字欠妥,顿失光辉;一字传神,点铁成金。创作驾驭语言,智者的一笔可令人拍案叫绝,拙者的一笔可令人遗憾无穷。一笔之差可造成美学效果上一龙一猪的天渊之别。
在弹肖邦及浪漫派作品时也要特别注意“稍微”的变化带来的艺术感染力,例如很多浪漫派的作品,在保持乐曲节奏骨架的原则下,要求节奏自由,可用一些Rubato。前面“稍微”慢了一点,后面便要“稍微”紧凑一点补回去,但要恰当。音乐的句法正如人们的语言一样,当心情激动时,说话经常快一些,当情绪平稳时,说话就慢一些。但Rubato用多了,就像说话不流畅,感情表达也会受影响。
宋玉笔下的“东家之子”连一分也增减不得,可称得起是天下的绝色了,所以她“嫣然一笑”,则能“感阳城,迷下蔡”。美就是恰到好处。在我们打扮自身时,力求做到恰到好处,在我们进行钢琴演奏时,也要力争使自己能像东家之子那样,具有迷人的倾城魅力。
(大众乐谱网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