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弹得好,琴音必须静,静在指,也在心,得静谧之琴音,须指与弦合,弦与音合,音与意合,意与心合。
琴声尖锐,则手指浮躁;琴声粗重,则手指笨拙;琴身幽静,则手指净纯。想要纯净安静的琴音,首先是练指。从接触古琴开始,虽说有门派的差别,有传统与学院的教学差异,但每一个人老师都会强调指法的重要性。练指,是基础,也是基石,没有过硬的指法功底,那么后面的路也难以攀登。指法干练,徽位准确,无冗余,无杂音,该吟则吟,该猱则猱,该长不短,该短不拖,慢有慢的韵味,快有快的节奏。如此一来,指法纯净之后,琴音自然就静下来了,琴音静下来了,才是心灵上享受。
琴者,心也。说到底,心境是影响琴声的最大因素,指法可以慢慢练,心境可不同,这个只有自己去体会,去悟,没有老师可以去教怎样提高心境,顶多一些高深的琴师,用自己的言行去影响,能不能悟到那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心是乱的,琴声自然跟着乱了,心总是莫名的紧张、不安、忐忑,或者说心不在焉,难以集中精力;或者说心中有负担,强加给自己压力。那么,琴是难以练好的。心不静,琴不成。这不是危言耸听,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取静音,雪其躁气,释其竞心,指下扫尽炎嚣,弦上恰存贞洁,急而不乱,多而不繁,渊深在中,清光发外。其要领有二,一在调气,一在练指。调气则神自静,练指则音自静,指静,心静,琴音自然静。
琴声静到极致,为“希声”,所谓大音若希,若有若无,飘渺不定,如神游太虚,御风而行,心神所往,琴声所至。
抚过琴的琴友都会有这样一种体会,弹琴能使人安静下来,而安静下来之后又能使弹琴的感觉更好。不知道是心先静而后琴成,还是琴先成而后心才静?这个问题估计很难解答,就像庄子一样,不知道梦中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自己本身就是一只蝴蝶在梦中。
静,是一种状态,不是无所事事,呆坐在一个地方不动;静是内心平和,不急不躁,以最好的状态处理生活,坐看大千世界变幻,心静如水,才能看得坦然。
每当浮躁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坐在琴桌前,焚上一段香,轻轻地触碰琴弦,让指尖在弦与琴身自由的接触,像是抚摸一块温润的玉石,像是抚摸孩童的脸庞,像是在风中闻着花开的味道。慢慢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气息匀畅,透过琴弦仿佛找到一处静谧的空间,就一个人,在那里,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一般。
静,是一种境界,是经历了万千之后的一份淡然,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像道家所说的,只有在滚滚红尘中走过一遭的人才能看透一切,看淡一切,才能静如止水,波澜不惊。
琴声像是有魔力一般,从指尖一直传到内心深处,让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平静,看着门前的花草也觉得可爱,听着树上的鸟儿也觉着动听。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变化的是我们的内心,心静了,就可以看到世间原本的美,心乱了,世界也跟着乱了。
静,是一种追求,儒家讲仁让,道家讲无为,佛家讲修为,心学讲内心之外空无物,都是一种追求,虽然不太一样,但结果都是让内心安静而强大,一个人只有心静,才可以荣辱不惊,才可以看清眼前的路,才可以走得更远。
琴声终了,声韵犹存,仿佛刚刚和老友促膝长谈,各自诉说着自己的情怀。心也静了,气也平了,世界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