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古琴作为一件器具被人们倍加珍爱,其音乐内容又与大多数的文人甚至与社会底层的大众有着广泛的沟通。人们在古琴上能倾注、渲泄自己的情感,能表达自己的好恶,古琴音乐成了人们文化生活中的一项内容、一种“需要”。今天常被人称为“冷门”的古琴,在古代却有如此的“热”度。究其原因,应该是不言则明的。
历史的事实说明,古代琴家是将古琴音乐的社会定位,定在反应现实生活、表现当时代人们思想感情的坐标上的。两千多年来,古琴音乐就是这样紧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顺应了社会发展的需要,较为广泛地反应了社会现实,积极地参与了社会生活。起到了教化大众、娱乐大众的作用。这正是古代琴家遵循了艺术发展的规律,赋予古琴音乐正确的社会定位。其结果是使古琴音乐获得了牢固的社会基础和生存发展的空间。
已成为历史的二十世纪,世界性的社会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生产力及人类的生活方式思维观念,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个变化和发展渗透于人类的各个范围各个领域。就文化艺术领域而言,文学、国画,影视、音乐都随之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切艺术形式,仍然按照紧随社会的变化发展而变化发展、反应现实社会、表现人们的思想情感的社会定位,发展着自己。半个世纪来古琴音乐也是按照这一艺术规律,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的。
五十年代初,古琴音乐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下,得到了政府部门的扶持和重视。以查阜西先生为首的前辈琴家,不论在介绍古琴音乐、整理古琴遗产、传授琴艺等各方面,都作出了艰巨努力和巨大的贡献。整理的数百万字的文献,垒叠盈尺,推动了古琴音乐的理论研究。三次打谱会议《碣石调·幽兰》《广陵散》《酒狂》等一大批古代琴曲的复响,使得不太为人所知的古琴音乐引起了世人的瞩目。1956年始,“中央”“上海”等几所音乐学院设置了古琴专业,培养了近20名古琴专业的学生,这些后一代的古琴家,对于古琴音乐的继承与发展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各地群众性的古琴会社组织,自发地积极地开展活动,团结琴人、传授琴艺,在社会上广泛地传播了古琴音乐。吕骥先生在《琴曲集成》两万余字的长篇序文中,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科学地全面地论述了历史悠长遗产丰富的古琴音乐。提出了去芜存精批判继承、推动古琴音乐发展的观点,对古琴音乐的继承与发展起到了指导性的作用。
为了使古琴音乐能反映现实生活、服务大众,五、六十年代前辈琴家吴景略先生及李祥霆先生,还移植弹奏了《新疆好》《非洲的黎明》等乐曲,使人耳目一新。近二、三十年来,除古琴人才的培养、琴乐理论的研究之外,古琴音乐社会性的推广也取得了可喜的进展。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海内海外、各家各派百余片古琴专集CD片的出版,在促进古琴音乐的推广交流方面,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近二十年来古琴演奏形式的发展也有了较大的突破。除了古琴独奏以外,还出现了古琴与其他乐器的二重奏三重奏、打击乐器合成器为古琴的伴奏、大型民族乐队和交响乐队为古琴的伴奏、协奏。北京、上海、成都、香港、台北、高雄、新加坡、巴黎等地的主要交响乐队和民族乐队,都曾有过与古琴合作的曲目演出。如古琴与交响乐队的《幽兰》《平沙落雁》《江雪》、古琴与民族乐队的《潇湘水云》《离骚》《大江东去》《水之声》、古琴与合成器的《阳关三叠》《神人畅》《江流》等。这些新演奏形式的出现,更有助于乐曲内容的表现与原曲情绪的渲染。加了伴奏的传统琴曲,经电台播放后有的被听众多次点播;有的被大学生用作自编舞蹈的配乐;有的已多次由海外琴人在音乐会上演出。似乎这些变化的演奏形式更容易被还不太了解古琴音乐的听众所接受。这是古琴家与音乐家探索古琴音乐继承与发展所作的尝试,同时也反映了今天社会文化生活对于古琴音乐的一种“要求”。新琴曲的创作方面,据粗略的统计,中国(包括香港、台湾)、新加坡、巴黎、美国、日本等地,不但是古琴家自度琴曲,还有很多著名的作曲家也热心于古琴新曲的创作。古琴独奏曲《山水情》(金复载曲)《江流》(周成龙曲)《楼兰散》(金湘曲)《圭一》(双古琴、箫与男声 刘爰曲)《三峡船歌》(李祥霆曲)《双乙反调》(谢俊仁曲)《春风》(许国华 龚一曲)《梅园吟》(许国华龚一曲)以及朱践耳先生最新的以古琴与吟颂为主旋律的第十交响曲《江雪》等一批新琴曲。这些新琴曲在继承了传统的基础上,音乐语言、技术技巧、表现手段等方面都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发展,表现了当今社会的现实生活或一方风土人情。其中有的已被作为音乐院校古琴专业的教材,有的已在海内外的音乐会上多次演奏,受到大多数听众的好评。这些还只是少数古琴家与音乐家的初步尝试,似乎已说明了古琴这一古老的乐器,同样具有着反映今天的现实生活、表达今天人们思想情感的可能性。何况在探索尝试的过程中,古琴上还显示出了尚可进行多方面开拓发展的内在潜力。这是古琴音乐发展史的延续,是现实社会的发展对古琴音乐的推动,是大众对古琴音乐的“需要”。查阜西先生在1937年《今虞琴刊》的发刊辞中曾提到应“对准时代之需要”使古琴“发扬光大之”的观点,表现了前辈琴家对古琴音乐发展前途的关心,同时也为我们指出了推动古琴音乐发展的必然途径。
这些社会实践说明了今天的琴家与古代琴家一样,在思考古琴音乐在现实社会中如何生存与发展的时候,也是将古琴音乐的社会定位定在反映社会现实、表达人们思想感情的坐标上的。古今琴家所以步入这同一条轨迹,是艺术发展的规律使然,是古琴音乐完全能够遵循艺术发展规律并随之发展的说明。
毋庸韪言,半个世纪来古琴音乐的发展方面存在着不少问题。3000首曲谱,“打谱”发掘整理者尚不过其百十。推动发展的关键环节——新琴曲的创作,可以说是寥若晨星。古人对知音的渴求、对“不辞为君弹,纵弹人不听。”的叹息声,直到今天并未完全“止息”。简而概之:继承得十分不够,发展得十分缓慢。这些问题的存在,我们既不能因古琴音乐是民族音乐中的“瑰宝”而不屑予于正视,也不会因对“沦为博物馆艺术”必定“衰落”论表示一下“义愤填膺”而就消失或能得到解决。其中固然有很多复杂客观的原因,然由于人们思维中古琴音乐社会定位的含义不清,不能不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多年来,问题的存在已引起了很多音乐家、古琴家的思考,甚至引起了争论。问题的提出是问题解决的开始,我们相信当人们统一了认识,经过进入新世纪后的十年数十年的努力,涌现更多人们喜闻乐听的新琴曲、优秀的传统古曲成为大众音乐欣赏的重要内容、古琴音乐成为人们文化生活的“需要”、成为当今时代文化生活的组成部分的时候,古琴音乐才能真正摆脱“衰亡”、摆脱仅仅作为一种“博物馆艺术”的命运,而在今天的社会文化生活中获得真正的生存空间并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