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西元前
从小得知声带破裂,出于自我安慰,从不开口唱歌,对一切与音乐相干的东西更感到不值一哂。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整整九年来,音乐课成了我从未听过一句话的课程。九年来音乐课不是蒙头大睡,就是漫天折腾。对音乐知识的认识度几乎是零。别人说民乐古朴,我怒目驳斥“毫无贵气”;他人说西洋乐成熟,我摇头唏嘘“缺乏个性”。
高一的音乐课我照旧呼噜不断。
自己正在荒野中纵马驰骋。猛然间远处山坡上漾来延绵幽婉的乐音,仿佛一位散失丈夫的少妇号啕大哭,又好似她双目红肿欲哭无泪,泣声抽噎胸口起伏带动着哭泣叫人好不感伤。那妇人幽魂般在我身畔飘荡,泣声抽噎让她欲言又止,而那哭腔本就如歌般诉说了哀婉缠绵的思念之情。仿若我正是她那失散千年的丈夫,欲想亲近重温相濡以沫的那段遥远温馨的时光,却无奈现如今人鬼疏途杳不可及。
我一阵激灵,恍如陡然间天穹西暮撕下一道晴天霹雳,一阵撕心裂肺的惊悸。原来是梦中意境、心中呓语。不然,那段哭泣依旧在耳畔萦绕。定睛一看,音乐老师正如醉如痴的欣赏美乐,周围的同学各做各的忙事。教室中扩音器的鼓膜在有节奏的轻轻震动,梦中妇人的哭噎正从此鸣出。
我再次轻闭上了双眼,不是为了睡眠,是为了在这天籁声中追寻适才那失魂落魄的妇人。
余音徐歇,泣声尤在。我恍若出生的孩童懵懂地说出了在音乐课上第一句不是捣蛋的话:“老师,这是什麽?”记得当时老师介绍说那乐器叫做“埙”,有几千年的历史,还给我们看了一幅古埙的图片(现在想来是河姆渡遗址出土的那枚埙),至于埙的实物,连老师也没见过。那节课上我当场宣布:“我要学埙!”由于我一贯来对音乐的排斥态度,同学们大都对我嗤之以鼻,没人相信我会捧着一堆“烂土”吹个没完。
然而自此我对埙的迷恋一发不可收拾,那节课后满世界找埙,可就是无缘谋面。妈妈在乐器行看到了学埙、箫、笛的报名单,可一问乐器行报名的情况,人家说笛子、箫还算“鲜有问津”,埙压根儿就没人搭理,现在连老师都还没有。
或许由于虔诚,最终我找到了现在的老师——杜次文先生。当第一次在杜老师家中见到埙时,那小小的陶埙被我捧在手中把玩不止。杜老师见我如此喜爱,让我试吹。虽然口中吐出的气可称“气吞山河”,可发出的音几近气若游丝,不过我还是吹出了包括一个俯吹在内的8个音。我由此更是感到对埙的无限亲近。
至今我与埙的感情几近半载,杜老师教书育人,不仅倾囊相授埙的演奏技巧,更孜孜不倦地同我讲述包括埙在内的丰厚的音乐文化,在不足半年内教会了我多种埙的演奏技巧,也使我能够独自演奏包括《楚歌》在内的几部大曲。
数月前在张荣华老师处求得了第一枚属于自己的埙,对这在7000年前已创生而在今人手中再度焕发神韵的仙器爱不释手。闲暇无事,情感抑郁便猛灌一壶浓茶,吹上一段还不成熟的埙乐,恍若又身处混沌的太古天地,而掌中的埙已然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千年前离散的妻子在身旁摇舞、歌诉。
《爱在西元前》的歌词中写道:“……当古文明只剩下难解的语言,传说就成了永垂不朽的诗篇……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那风化千年的誓言,一切又重演……”
我找寻到了太古遗散的爱。
(供稿:华夏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