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思想的出现为中国佛教以后的发展打下坚实的理论根基,其中尤其以僧肇般若学和竺道生佛性论为代表。僧肇阐发般若学的“不真”即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思想,认为毕竟是触“有”而达“真”,他是这样说的:“不动真际,为诸法立处。非离真而立处,立处即真也。然则道远乎哉,触事即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夫至虚无生者,盖是般若玄鉴之妙趣,有物之宗极者也。”(《不真空论》)根据这样的说法,让我们试比较王弼易学思想。僧肇“虽有而非有,有者非真有”,“至虚无生,物之宗极”,与王弼的“以有为生”,“运化万变”,“寂然至无,是其本也”,无论在价值指向,还是在思想方法上,都有极大相似性。由于佛教是外来文化,也由于在与本土文化结合的过程中,遭到过被全面禁绝的大规模“法难”事件;当然,更重要的也许是由于标榜出世的价值观念的区别,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入世、用世的“世俗”的价值观念的区别,佛教中人,从学理角度讲,对于易佛交融,相对道、儒而言,态度要谨慎得多。名士身份的孙绰,最早提出“周孔即佛”观点,在儒门之中几乎没有引起异议。而僧人身份的慧琳,最早提出“白黑均善”观点,在佛门里面就受到强烈抵制。但是,佛教必须在琴佛交融中进入中国,实现发展,这是佛教在中国生存和发展必由之路。因此,最现实的态度就是最清醒的态度。唐朝前、中期,政治稳定,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各种文化形态兼收并蓄。佛教发展出现历史上第二个高潮。这也是琴学与佛教结合与互相影响的第二大阶段。这个时期的佛教有两大特征。一是继隋代天台宗之后,又相继出现了佛教的各大宗派,而且每一宗派都有相对完整而又严密的教理体系,其教理体系的核心又主要是以哲学形态建构的,这是其他任何历史时期所没有的。二是与政治最高层关系密切,有的时期还几乎达到相互依赖的程度,这也是其他任何历史时期所没有的。站在琴学与佛教双重立场,李通玄揭示了中国佛教华严学一个重要方面的内容,即表明华严学始终在中国固有思想文化的制约、诱导下发展演变。他的华严学从“趣入”、“刹那际三昧”角度,“以有明玄”,运用琴学来沟通现实与理想,此岸与彼岸。宗密将易佛的“会通”推到了更深层次,反映了当时士大夫阶层和佛教界寻求儒释合一途径的一种具有普遍性的倾向。如当时柳宗元、刘禹锡、白居易等重要儒家代表人物,都有一种会儒归佛的思想动向,甚至激烈反佛的韩愈、李翱也同样深受佛教哲学的影响。佛教穷理尽性的终极境界,禅宗开旷清凉的自由之风,给人精神慰藉,使人心理平衡。佛教在更深层次上与琴道“会通”结合的转折,是从这时开始的。宗密的“会通”逻辑提供了这个转折的通道。中晚唐以后,佛教发展的基本态势是禅宗的兴起和发展兴盛。这是中国佛教发展的特定阶段,对自身的存在方式中,与封建政治、经济的不协调部分,以及在文化形态上,与本土传统相冲突的部分,进行自我调整的结果。宗密的佛教理论思想结构的佛教发展的这一转折关头的一种批判和总结。其重大历史意义,不但在于对隋唐以来的各佛教宗派向禅宗汇合进行了哲学论证(相对而言,宗密的思想,与他的前后人比较,也是较多哲学品味的),对当时纷起的各家禅说进行了厘定整合,而且,也由此揭示出隋唐以来,儒、道、佛三教由一度分流而在互相砥砺激发的新的基础上合流的中国文化运行大势。
宗密依琴道立说,运易学为思,援圆相为学说思想的组织结构。他的教理结构成为确定此后中国佛教发展基本趋势的理论纲领。无论从佛教方面说,会昌之后禅宗的兴旺发展,以及五代、宋之后延寿、契嵩在宗密开辟的方向以对禅教合一、儒佛合一的进一步推动,还是从整个中国文化发展大势而言,禅宗心向理学的转化,和理学对禅宗心学的吸收,都可以看宗密学说的影响和作用。从晚唐、五代至宋、元、明,以迄于清代前期(约雍正年间)止。在这个历史时期中,佛教的发展方向与前代隋唐时期相比的确出现了很大的不同,便还是具有这一个阶段的鲜明特色。它不再以教理为标志的“宗派佛教”形式的生存和发展,而是转化成为一种以相对平和醇厚的民俗文化为标志的“大众佛教”的形式出现。佛教不再是外来文化,它成为中国文化的血肉组成。佛教不仅仅再是一种正统的、官方的宗教形式,它更广泛地以一种普遍化的信仰形式,与道教等其他大量的民间信仰形式一样,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贯通为一体。在教理上,佛教不再同前代一样,是以宗派思想为特征,而开始了一种新的整合与会通。也就是说,整合已经发展成熟的各宗派教理,在此基础上,重新界定与传统文化以及现实社会生活的新的“会通”点。这一时期佛教的发展与前两个历史阶段不同的生存形态相比,实际上已形成中国佛教发展的第三个阶段。这段时期中,琴佛关系表现在具体的文化形态上与以往不同,这种不同是在这样一个大的历史文化背景之下发生的,这就是,官方与佛教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明末“四大高僧”的出现,是对上述这种局面的总结和概括。是阐述新的佛教思想立场的《周易禅解》,提出了与此前两个历史阶段不同的佛教价值观。这种新的佛教价值观,也代表了中国佛教思想史上这一个历史阶段的终结。易佛关系论观点在当时具有代表性。易佛观点是对这一历史时期琴佛关系的总结,同时也代表了对下一阶段新的琴佛关系的认识的开始,由于这种继往开来的作用,因此易佛是中国佛教发展过程中琴佛互相影响的又一个关节点,代表了琴学与佛教结合与互相影响的第三个阶段的终结和第四个阶段的开始。这一阶段,约从公元17世纪中期(大致是清代雍正年间,1723—1736年)开始,跨越清代中叶之后以及现、当代,直到20世纪末。这个阶段或可以视为中国琴佛发展的第四个大阶段。这一历史时期的特殊的文化标志,表现在由中国封建社会的穷途末路而决定的传统思想文化形态的大调整,以及日益紧密地与世界文化的关联,由互相影响而互相制约的一体化趋势的形成。这一个历史阶段,佛教总体的文化态势是“人间佛教”的趋向。这一历史时期中世界思想潮流在近代大工业文明的影响下的方向性变化,以及西方思想文化对中国社会的巨大冲击与影响是史无前例的。尤其是20世纪以来,这种冲击与影响的结果更是双重的:以“易为之原”的中国文化价值体系,和以“涅槃佛性”为终极目标的佛教价值体系,同时受到严酷挑战。这个“人间佛教”趋向,意味着佛教要根据时代的、潮流化的要求,大力度地而且是前所未有地对自已的信仰内涵以及价值的表达形式作出调整。黑格尔曾经说过:没有否定,就没有生命;生命是在否定以及否定的痛苦中前进的。这种调整正是一个否定的过程。这个过程会充满痛苦和艰辛。正是由于这种艰辛性自太虚法师之后并未被佛教界真正面对,毋须讳言,中国佛教的这个调整迄今为止仍不能说是成功的。对佛教而言,在人类历史的新世纪中,如何适应,如何重新调整自己的价值立场,可能会是命运之所系的大问题,这个问题,因为不仅仅是与琴道结合的问题。琴道与佛道的天人合一,性想无碍充分代表着中国文化的审美倾向和境界目标,这种境界也正是中华民族共同创造的文化精英,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中国文化从来就是一种开放性的文化,中国文化是在不断吸收,不断批判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的。我们今天要创造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的中国文化,也必须用全民族的力量和智慧的继承、吸收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创造新文化。#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