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深情类
古琴音乐又常常是唐代文人深情所寄托者。在许多诗中表现了他们藉琴而传递着或宣泄着深沉或深切的感情。他们把琴放在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联系中,这种感情的沟通、交流,常常重于所奏的、所听的琴曲本身内容和感情。
他们的思想中心往往不是在于音乐的欣赏,而是以此达成其感情的溶汇,这正是文人琴心特点之一。这种以琴来寄托和联络的深情,包含着爱情、友情。有的炽热、有的艳丽、有的感伤、有的沉郁。有时情在琴中,有时琴用于情。
感伤之情在于文人伤时感事深情寄之于琴。
李白的诗《幽涧泉》写出琴中所寄的深切感伤之情:拂彼白石,弹吾素琴。……客有哀时失志而听者,泪淋浪以沾襟。乃缉商缀羽,潺湲成音。
联系着琴人和听者的是深切的感伤。客之失意而为琴人之奏所动,以至泪流不止。即如此诗中所言“吾但写声,发情于妙指”。李白又有《古风》数十首。其第二十七首写出一位绝世美人的孤芳自叹、寂寞怀春,希望得到理想爱情的感伤:“燕赵有秀色,绮楼青云端。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纤手怨玉琴,清晨起长叹。焉得偶君子,共乘双飞鸾。”此诗中所写之琴,在一“怨”字,乃深切之感伤所在。
张九龄在《陪王司马登薛公逍遥台》诗中所表现的深切,是在怀念前代人物:“尝闻薛公泪,非直雍门琴。窜逐留遗迹,悲凉见此心。……人事已成古,风流独至今”诗怀隋代薛道衡之悲在于不得志。诗中引雍门周以说动孟尝君亡国之感,再以琴令其悲的典故。诗人之心,在琴寄悲时感事之痛的深切之情中。陈子昂的诗《同旻上人伤寿安傅少府》中所写的悼亡之情,也是以琴写深切之痛:“金兰徒有契,玉树已埋尘。……援琴一流涕,旧馆几沾巾……”垂泪抚琴,以寄哀思,乃是诗人知琴可以传此深情者。
爱恋之情于琴,在唐人诗中表现甚多,常亦在深切之感中。
李白的诗也有娇艳的儿女之情发之于琴,《代别情人》一诗写道:“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我悦子容艳,子倾我文章。风吹绿琴去,曲度紫鸳鸯”。其中浪漫浓丽之情,形之琴曲,呈鸳鸯之爱恋,亦感之甚深者。李白的另一首《示金陵子》,其中浓情密意,则又类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金陵城东谁家子,窃听琴声碧窗里。落花一片天上来,随入直渡西江水。”更有天仙降临,梦得巫山神女之意。
见之于南北朝的一则异闻,王敬伯偶遇美女之魂,被唐人浪漫之心写成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却又只有一夕之爱。但其艳丽而具深情,发之琴心,是足令人玩味者。李端在他的《王敬伯歌》中写出这样的奇缘:
妾本舟中女,闻君江上琴。君初感妾意,妾亦感君心。遂出合欢被,同为交颈禽。传杯惟畏浅,接膝犹嫌远。侍婢奏箜篌,女郎歌宛转。宛转怨如何,中夜霜渐多。霜多叶可惜,昨夜非今夕。徒结万重欢,终成一宵客。王敬伯,绿水青山从此隔。
这首归为《琴曲歌辞》的诗所写出的浪漫之情,比之卓文君的夜奔而成就白首夫妻,更有违正统观念。是比“凤求凰”故事更有动人之深情传之于琴:“君初感妾意,妾亦感君心。”皆是自“闻君江上琴”中所得。
在《敦煌词》中《喜秋天》写了一个满怀相思之情的女子发之于琴的急切心绪:“潘郎枉语多,夜夜道来过。赚妾更深独弄琴,弹尽相思破。”以琴写相思之情,弄琴以至弹破相思,自是其情之极致者。《敦煌词》的另一首《五更转》的《闺思》也写了这种女子相思之深情:“一更初夜坐弹琴,欲奏相思伤妾心。”以琴弹相思而生伤感,是其情之至切矣。
徐彦伯的《拟古三首》其三写了青楼中才艺少女的哀伤。或为怀春,或是相思:“荷花娇绿水,杨叶暖青楼,中有绮罗人,可怜名莫愁。……纤指调宝琴,泠泠哀且柔。……”哀而丽,哀而柔,亦情之深。王琚的诗《美女篇》:“东邻美女实名倡,绝代容华无比方。……清歌始发词怨咽,鸣琴一弄心断绝。借问哀怨何所为,盛年情多心自悲。须臾破颜忽敛态,一悲一喜并相宜。……”名妓以琴写怨,在诗人之心中和笔下是真挚而深切的,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悲哀之情而写的。这首诗显示了唐代文人的古琴音乐思想甚为宽阔。明代宁王朱权的《神奇秘普》序中认为贩夫走卒不可以弹琴,而更有人提出不可以对倡优弹琴。这首唐人之诗竟然写了妓女弹琴,且以赞美之笔写出,足见时代之差异的巨大。
以琴寄别离之情在唐人诗中甚多。王勃的诗《羁游饯别》中写道:“琴声销别恨,风景驻离欢。宁觉山川远,悠悠旅思难。”这里的琴可以除去离别之痛,可以传友爱之情,甚有独特之境。在他的《寒夜思友三首》其二中所写的琴,则是怀念远离之人的友情:“久别侵怀抱,他乡变容色。月下调鸣琴,相思此何极”。虽是友情,也至“侵怀抱”之深,而以月下之琴寄之。李峤的《送司马先生》写离情很为深切:“蓬阁桃源两处分,人间海上不相闻。一朝琴里悲黄鹤,何日山头望白云。”用了仙人乘黄鹤,浮白云,一去不返的典故,在琴思中,着力地将一个悲字写出来,令人感到浓厚的挚友之别情。骆宾王的诗《秋日送侯四得弹字》中所表现的琴中之情亦是深厚的离情:
我留安豹隐,君去学鹏搏。岐路分襟易,风云促膝难。夕涨流波急,秋山落日寒。惟有《思归引》,凄断为君弹。
虽然诗中明指友人去作鹏程万里之搏,仍藉琴中古曲之名《思归》二字以表惜别之心。弹琴饯别竟至“凄断”之地,实是特别难当之情。在陈子昂的一首赠别诗中所写的心绪,情深而不伤感,唐人惜别之琴,时见此类:
《春夜别友人》二首(其二):银烛吐轻烟,金樽对绮筵。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洛阳去,此会在何年。
诗中所写是在银烛高照、华筵盛开之时,又是友人去往京城,可知是得志者将登鹏程之游,所以虽有“此会在何年”的深深惜别之情,却无消沉感伤之气。在他的另一首送别诗《春晦饯陶七于江南同用风字》中,不但情深而无伤感,更有一种洒脱轻松的亲切在:“黄鹤烟霞去,青江琴酒同。”是以琴酒饯别而有“芙蓉生夏浦,杨柳送春风”的开朗明丽气氛,进而他把怀念放在轻松之境:“明日相思处,应对菊花丛”。此诗以琴酒引出的别情归之于赏菊之时的怀念,是惜别而不伤感之深情。元稹有诗《和乐天别弟后月夜作》,将手足亲情的离别之思寄之于琴的情景写的甚是鲜明:“闻君别爱弟,明天照夜寒。秋雁拂檐影,晓琴当砌弹。怅望天淡淡,因思路漫漫。吟为别弟操,闻者为心酸。”白居易以诗写其别弟之伤感于琴中,从而令闻者心酸,是人之情深,也是琴中所发之情深。
唐代文人琴的音乐思想中,有的以琴所寄的深情是诗人或琴人自己的一种内心感觉,并不是与他人发生联系而得者,此种感怀之情亦颇深切并有高尚品格寓于其中。李端的《杂歌》写道:“伯奇掇蜂贤父逐,曾参杀人慈母疑,酒沽千日人不醉,琴弄一曲心已悲。”以伯奇受骗,为后母捉衣领上之蜂,令其父怒而逐之;曾参被谣传杀人,三次而其母信,大为感慨。琴上一奏,即把其由人生思想复杂,时有险恶及身而生的感慨化为悲哀。杨巨源在他的《赠侯侍御》中,也表达了这种历史性的深切之感慨:“步逸辞群迹,机真结远心。……月明多宿寺,世乱重悲琴。霄汉时应在,诗书道未沉。……”诗中有明显的孤高精神,自赏其超群的特殊行止,但却又怀有乱世之悲,皆归之于琴。
李贺的诗《秦王饮酒》是一种旷世之雄的内心空虚和感慨。是深切之哀在琴上流出:“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酒酣喝月使倒行,银云栉栉瑶殿明。……仙人烛树蜡烟轻,清琴醉眼泪泓泓。”李贺所写之秦王,有人解作秦始皇,有人解作唐太宗李世民,以其曾封为秦王。唐又有“秦王破阵乐”及“秦王破阵舞”,专颂李世民为秦王时的武功。而赢政称帝后为始皇帝,或以秦始皇,或以始皇帝称。所以赢政和李世民都有骑虎游八极之威,都有“剑光照空天自碧”之功,而李贺之诗当是写李世民。此诗将一代风云之帝王的神奇英武和由琴心酒兴所引起的内心感慨而流泪,结合为一体。不论是哀人生之短,不论是伤知音之罕,不论是国之忧,不论是民之困,都是一种深切的悲伤在琴上在酒中引出,是又一种文人琴之深情。
从这些多彩多姿的琴上深情之诗中,可以看到唐代文人的古琴音乐思想中深情的寄托和表达,是甚为鲜明浓厚而重要者。
3.清高类
唐代古琴音乐思想中,文人琴的清高类也是其中重要类型之一:《全唐诗》中大约有二百一十多首体现着这种古琴音乐思想。在文人好琴者中,这类人士将琴主要作为自我修养及寄托傲视功名利禄之思和蔑视七情六欲之心的。在精神上有时居于不可攀的位置,有时又有孤独悲凉之感,有时甚至充满凄清消极之气。有些是得志者的不满,有些是失意者的不平,有时是文人的理想所在,有时是文人身份的标榜。
孤高之气是此类中给人印象最为突出者,白居易是其代表。在他的三十三首与古琴有关的诗中,清高类思想占着主要地位,而孤高是其特色。他的《夜琴》诗尤为突出:蜀琴木性实,楚丝音韵清。调慢弹且缓,深夜数十声。入淡耳无味,惬心潜有情。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
白居易的《废琴》诗对这种思想有更为明白的表达: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玉徽光彩减,朱弦尘土生。废弃来已久,遗音尚泠泠。不辞为君弹,纵弹人不听。何物使之然,羌笛与秦筝。
不为人弹,一方面是不想他人听,一方面更是人们多不愿听,原因是不为时人所好。时人多好的是娱乐性的民间音乐羌笛和秦筝。此中白居易突出地强调了时代之差异,他独好此太古之声,而太古之声为时人多所不受。白氏之心如此,是其清高思想所使,或因其仕途受挫,或因其看到社会弊端。虽然他曾有颇高官位,却遭贬斥。他在司马之位或在刺史之职,虽然有权有俸,却仍心存不平之气,所以他的诗可以力求老妪皆解,于琴却相反,是不欲人听。在他的《船夜援琴》明白地表达了这种思想:
鸟栖鱼不动,夜月照江深。身外都无事,舟中只有琴。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心静声即淡,其间无古今。
白居易所感的,所求的,都是独自一人,忘却古今,淡然之琴音。琴人所思之益友他已不必寻找,七弦即是。琴人理想之知音,他也不需追求,自己两耳即是,此孤高之境是清高类古琴思想之极了。这种自傲之情,在他的《弹秋思》中更明确写到:“近来渐喜无人听,琴格高低心自知”,则是以无人能听,无人肯听,来证其琴格之高了。朱长文在《琴史》中记载着友人过白居易之宅,会以诗酒之外,白居易往往“乃援琴操宫声,弄《秋思》一遍”。是知他也常欲人听其琴,只是以无人听为其理想之极境,而不是得知音为尚。朱长文《琴史》写道“乐天之于琴,工拙未可知”,说明唐人,宋人所见所知的白居易是一爱琴之极者,却无善琴之印象。故而白居易的清高音乐思想,在于自己孤高的心情有所寄托而已。
王元的《听琴》诗所写的琴心与白居易相近:“拂尘开素匣,有客独伤时。古调俗不乐,正声君自知。寒泉出涧涩,老桧倚风悲。纵有来听者,谁堪继子期。”所不同的是,此诗未谈琴韵之疏淡无味。他又引伯牙、子期知音之典,则是虽有孤高之情,尚未摒弃知音之念。刘长卿的《听弹琴》一诗与王元诗中的思想大体相吻合: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诗中所写今人不弹者,指的是古调,其谓“静听松风寒”或是《风入松》。则与白居易诗中所提及的古曲《秋思》、《渌水》同为清淡,以至无味古雅静远之曲了。人们常以这类唐诗证古琴在唐已少人听或在唐琴曲已只是清高淡雅之音,实有误会。大量写琴之多彩多姿内容及情感之诗,已可证唐代之琴仍是社会文化生活之重要艺术,而此类写琴之超然不群者,亦明写在于古曲、古调。应明白其实质所在。
张说在其诗《蜀路二首》其二中所表现出来的傲然自负思想,更是把琴的清高冷峻之气引了进来:“玉琴知调苦,宝镜对胆清。鹰饿常啄腥,凤饥亦待琼。”其写琴境而言调苦,虽然为有味而非淡至无味,然苦味甚于无味之孤高尤多。此中之凤饥而待琼,亦苦调之琴与之相偕而彰。
清高类的文人琴心中,有时亦在超然之境。王昌龄的诗写出了这种音乐思想:
《江上琴兴》: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
诗写江上玉琴,心与弦共在清雅之中,七弦谐鸣,弹奏成曲,在幽静沉寂之中。诗中未写所弹何曲,是因文人于琴常在于寄其脱俗的意念,而不在于何曲。其主观感觉最为重要,因之在有的文人心中,高山之蛾峨而觉其闲,流水之荡荡而觉其咽,虽近于曲解古人,却有其深刻的主观原因。文人清高类古琴音乐思想常是孤芳自赏为尚,以无人能识而自得,却又常以无人能识而感慨。李白的古琴音乐思想也有多种成份,例如其诗《邺中赠王大》:……相知同一己,岂惟弟与兄。抱子弄白云,琴歌发清声。临别意难尽,各希存令名。
诗中述及与友人之谊已同一己。琴歌发为“清声”,当是有清高之气在。故互勉以名节,以期传世。是以琴明清高之志,是清高之思寄之于琴。
文人琴中又有许多以怀古之情寄以清高之志者,羊士谔诗《书楼怀古》所写的琴,不在于喜,不在于优,而在其感慨之追怀,“……远目穷巴汉,闲渺不可言.忘言意不极,日暮但横琴.”思古之情已渺不可言,而一横琴便有所得,此中清高之心,在于其内心怀古之情。韩愈写有充满宏伟壮烈之情的《听颖师弹琴》,也有一首写及文人清高淡雅之琴心者。但韩愈却提出了疑问:
秋夜不可晨,秋日苦易暗,我无汲汲志,何以有此憾。……有琴具有微弦,再鼓声 愈淡,古声久埋灭,无由见真滥,低心逐时趋,苦勉只能暂,有如乘风船。一纵不可缆,不如文字,丹铅事点勘。……
此诗所写的他听到的古曲,亦是淡而似乎近于无味者,“再鼓声愈淡”,是可知其秋夜中听人弹琴之感。此琴古雅清高,但韩愈所听之曲是否真正古代之作。显然韩愈所知的唐仍存之古曲《广陵散》、《流水》等皆非淡者。故他写到“无由见真滥”,乃是提出了怀疑。事实亦必定的古曲有淡者亦浓者,新曲亦可写成淡而无味者。或奏成淡而无味者,是知韩愈于琴甚有见地。
清高之琴亦时有傲然之气。李群玉在他的《送处士自番东游便归苏台别业》诗中,写出琴之静及人之傲:“……高笼华亭鹤,静对《幽兰》琴、汗漫江海志、傲然抽冠 ……。”清高思想既在其心,又在其琴。琴奏《幽兰》,志若江海,于清高傲岸的处士赞誉颇殷。这种琴心与文思的清高溶在一起的旨趣,在他的《送陶少府赴选》中又有不同“……久向三茅穷艺术,仍传五柳旧琴书。亦同飞鸟栖高树,似闲云在太虚。……”虽然琴书可伴,如陶渊明之清高。但在应选,乃是求济时用世。所以行如高栖之鸟,心却是太虚之云。这咱清高之琴心,进则如权德舆之得得志者憩园林怀太古。吟风月。退则如隐士幽居、寄江湖,感觉浮,傲霜雪,都是文人清高琴心所在。秦韬玉的诗《桧树》所写的树,强劲而雄伟。它的傲岸清刚之气,可以引发持人的琴兴。这琴兴亦自具风骨:
翠云交干瘦轮困、啸雨风几百春。深盖屈盘青尾、老皮张展黑龙鳞。唯堆寒色资琴兴,不放秋声染俗尘……。
文人琴清高类中,有的又存孤凄冷寂而悲凉之情。虽然为数不多,却极令人为之感动。王绩的诗《北山》写道:“……《幽兰》独夜清琴曲,桂树凌云浊酒怀。槁项同枯木,丹心等死灰。”其人身已枯,心已死,寄于中的清高孤寂,如空谷中不为人顾的幽兰。此时虽然有酒但浊酒已不能令其人欣然自闲。此处之琴只为悲凉之心所托。王适的诗《古离别》所写的也是这种愁苦之心所托。王适的诗《古离别》所写的也是这种愁苦之心发所托。王适诗《古离别》所写的也是这种愁苦之心发自琴中:“昔岁惊杨柳,高楼悲独守。今天芳树枝,孤栖怨别离。”“苦调琴先觉、愁容镜独知。”孤独者昔岁今年都深漫在悲伤之中。徐仁友的诗《中意赠孙》中写道:“……云日落广厦,莺花对孤琴.琴中多苦调,凄切谁得寻”也直接的写出了琴中孤独和哀苦,甚为凄凉。杨衡的诗《旅次江亭》,是游子万里孤身所生的悲凉寄之于琴。虽不似孟郊诗中那样沉痛,却也是一种发之于琴的孤寂清高之气:
扣舷不有寐、皓露清衣襟。弥伤孤舟夜,远结万里心。幽兴惜瑶草,素怀寄鸣琴。三奏月实上,寂寥寒江深。
孤寂的游子夜不能寐,衣也为寒露所湿,自然十分凄凉。“幽兴寄瑶草”应是内心深处感到自身之困境如“幽兰”、似弱草,而其高洁自持,亦如幽兰似弱草。最后写道“寂寥寒江深”正是其哀愁之情所致。
清高类之思想在文人琴中虽然次于“欣然”、“深情”两类,所占数量不大。但所产生的影响甚远。至今人们通常以白居易、刘长 卿两人诗中所写之琴看琴。现在所能见到的古代琴书琴谱中言及琴时,也常强调琴的的清高性、古雅性。明代严天池所开创的虞山派琴风及其后徐青山的二十四琴况所强调的美学准则,虽未表示承唐代这种清高类思想,但其精神是很为一致的。如将这种古琴音乐思想看成古琴音乐的正宗、主体,甚而强调为唯一法则,不能不说是对古琴艺术的极大误解。